 罗江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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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吹过,谁也不知道秋日古树下有位女孩亲手实现了一个美丽的愿望…… 在一个阳光灿烂,清风拂脸的星期天,我和朋友携手去了湖南烈士公园。一路满目的红灯笼,像柿子一般点燃了整个公园,也点燃了我去追寻革命烈士英灵的激情。沿着石阶一级级地向纪念碑走过去,阶前一板一眼的正楷字告诉了我塔的历史。它是为纪念近百年来,湖南民主革命烈士而修建的。湖南烈士?偌大的塔内一定还有什么吧! 我进了塔,来不及细看正厅就向挂满英烈遗像的侧厅跑去。我站在像下,凝视良久。黑白素描。---只有黑白素描才能更好地表现他们对是非、善恶、黑白、美丑一切不可调和对立事物的识辨和抉择。 一张张棱角分明的脸,表情严肃而庄重、安详凝视着…… 看起来他们离我并不遥远。我在一幅画下站定了—— 因为他的微笑。印象里革命者的遗像大多严肃得很,却想不到他…… 他在微笑。对!他是在微笑! 在眼角、在鼻翼、在嘴边、在颔下,笑荡漾在这张青春活泼的脸上。他笑了,笑如此无私,如此伟大,如此宽容。画像下是生平简介:机智灵活地战斗在第二线。由于叛徒出卖而被捕,经受了各种考验,就义时左眼被挖,身受九刀,后脑勺被打破,年仅二十一岁。我两眼模糊了。只是怔怔地盯着他那黑白分明神采奕奕的双眸。他也看着我,始终如一地看着我。 我读,我一读,再读。 我在读什么呢?在含情的双眸中又读懂了什么呢?在血雨腥风的日子里多少仁人志士 为了今天我们的幸福生活,为了心中不变的理想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鲜血、生命去斗争去反抗去拼搏,一批批的倒下去了,又一批批的接着站起来。英雄们是为我们倒下去了,且问今天我们该为英雄们做些什么?现在有的青年活得很迷惘、很无奈,浑浑噩噩地虚度时光,有的人成天埋怨这,埋怨那,摆出一副“不入世流”的姿态。请问在英烈面前我们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脸面去浪费这一切用头颅和热血换来的美好时光呢? 这是一种多么沉重的代价啊! 在他静默的微笑中,我泪沿颊而落,欠然一笑。相视一笑的那一刻是多么微妙啊!我俩,两个不同时代的人,进行着跨时空的会心交流。我的心和他的心是如此贴近,彼此心中缓缓流入和流出的都是澎湃热血。我想此时世上再没有其它动作比笑这个即原始又虔诚的表达得更为真切了。一切情意都在这一笑中诠释得完美无憾。偌大的厅堂静默着,我也静默着。没有言语,没有笑声,世界仿佛只是我和他的。 我静静地离开纪念碑。一条小径通入林中幽静之处。我拾阶而下,望着满目的绿意,心中宽慰了许多。路旁一棵老树吸引了我,因为它的古老。一切都像梦幻中的那样:粗壮的树干,浓密的树叶,满身厚厚的青苔以及散发在周围的神秘的清香。我仰头向上看,可怎也看不到它的枝顶,却有一块醒目的牌子:树种,樟树;年龄,106。我再也不须顾忌什幺,全身紧紧抱着树干,然后轻轻对友人嘘了一声,说:树是通人性的,只要你细心就能听到树的心跳声。 听!凝神地听!用整个身心去感触。 手轻轻安放于树干厚厚的青苔上,一股湿湿的清凉从手间滑过。从上而下,由下而上,我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柔软的质地给人以抚慰,古青铜似的碧绿又予人以厚重。脸紧紧贴着躯干,悉心聆听。对!我是听到了,听到了历史的确切回音。在经历沧桑巨变的它也在笑,为曾在这块土地上洒下热血的且永远长眠的英雄们而会心微笑。托尔斯泰当年在自己墓旁亲手植下树苗时,是否也有同样的感想呢? 我轻轻取下刚买的绣着白色水仙花的红心香囊,一手一手地挖土,然后把它深埋于常青树下,托它寄予我对烈士英魂的告慰。 风儿吹过,谁也不知道秋日古树下有位女孩亲手实现了一个美丽的愿望。 (注:此文是陆灿昱1999年1月发表在长沙电力学院文协会刊《风华》(总第11期)的一篇文章。当年她祭英烈,托哀思。时过境迁,将近六年后的今日,却是我们在这里祭奠她的英魂。此间复杂心情,无以言状,就请诸位一起再次拜读她当日留下的这些文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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